【CH】01-3

放學後的操場上有少數的學生正在玩球或坐在可以遮擋陽光的地方閒聊，橘紅色的夕陽透過窗戶落在某間位於角落被當作儲藏室的教室裡，雖然整個空間堆疊了將近快三分之二的美術用品卻意外乾淨，幾乎沒什麼灰塵，最突兀的反而是熟睡在紙堆中的男孩，他的臉頰上有被顏料畫過的痕跡，手裡也握著筆端已乾掉的水彩筆，乍看之下就像個太熱衷於喜愛的事物而在教室不小心睡著的小孩。

溫雅梨放輕腳步慢慢地走到男孩身旁，稍微挪出位置側坐下來後認真地端詳了對方的睡顏一會兒，眼見天色快要暗去差點忘記來這的目的，女孩拍拍臉讓頭腦清楚些後便開始動手整理四周雜亂的畫紙，難得畫了那麼多不小心弄皺就不好了。

修長的手指撫過紙面，黑色跟紅色的顏料大面積地像是以粗暴的方式潑在上面，看似極為不相容的兩色放在一起卻意外協調，強烈的情感中又透露著一絲絲寂寞的意味，彷彿就在向外面訴說著自己的無助。
溫雅梨抿了抿唇，當第一眼看到男孩的畫時她就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卻又說不出口，此刻又看了一次
至少能確定何奇顥真的好厲害，她非常喜歡這樣的畫，即便不完美。

充滿化學的顏料味瀰漫在鼻間，昏睡中意識仍有些模糊，依稀有個很輕很柔的聲音在耳邊哼著旋律，略沉重的眼皮瞇開一條縫一抹純白的背影落入眼底，烏黑的長髮散落在後頭，仔細一看還能看到制服內若隱若現的粉色小可愛，還沒完全清醒的男孩抓了抓頭並撐起上半身想靠近一點看能不能認清楚對方是誰，同時似乎也發現後頭動靜的女孩也轉過頭，恰好對上了彼此的眼睛。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溫雅梨，她朝還一臉傻樣的男孩露出微笑，改面向對方的正對面坐好繼續整理畫紙。

「你都睡在這裡嗎?」

終於清醒許多的何奇顥認出無故出現在教室的人是前幾天的女生，鬆了口氣又倒回紙堆裡，害他以為是警衛伯伯又要來把他趕出學校了，畢竟假日能再進學校的只有社團的學生，雖然阿伯都會心軟讓自己一
大早偷溜來教室但只要過六點就會趕人。

見對方沒回話，溫雅梨仍自顧自地繼續開口。

「好險今天天氣沒有很悶，不然睡在這裡一定不怎麼好受。」

何奇顥側過頭順著女孩的話看向了窗外正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帶點靛色而揮霍出極度淒美的橘紅色漸層作為背景，溫雅梨的身影黑得像是一位長髮美人兒的剪影，十分美麗。

「難得的假日怎麼不待在家?」絲毫沒察覺男孩專注的視線，女孩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伸過手拿起一旁的紙。

「那妳怎麼又會在這?」他就算了，為什麼警衛伯伯也會讓她進來?

「嗯……」溫雅梨故作認真地思考一會兒，「因為太想再看看這些美麗的畫，所以就來了。」

「這才不是什麼值得妳看的東西。」連瞥也不瞥一眼，男孩隨手拿起一張紙揉爛丟到雜物的另一頭。

「啊，不要亂丟啦。」她都還沒收好一張畫又沒了。

忽然想起問過賴佑傑說過所有班級裡都沒有一位叫做溫雅梨，或是烏黑長髮皮膚又很白的女生，何奇顥下意識想看對方的制服口袋的上方式否繡有班級跟學號，卻因為沒了夕陽太昏暗以致光線不足沒辦法讓他看清楚。

「妳真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是啊。」

「可是阿傑說所有班級裡都沒有這個學生。」如果是別的學校的偷跑過來，他真要考慮該不該跟警衛伯伯打個小報告。

「是嗎。」女孩頓了一下，「那就把我當成幽靈吧。」

「幽、幽靈?」怎麼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類的答案，何奇顥不禁愣住。

「嗯，幽靈。」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什麼，溫雅梨肯定地重複一次，「還是說其實你怕鬼?」

「胡說，我才不怕。」

說罷，他起身去把燈打開，一時不太適應燈光女孩反射性瞇起了眼，待看清了整間房間的樣貌，溫雅梨才發覺自己根本不需要浪費力氣一張一張收好畫紙，因為幾乎觸目可及的牆面上全是數不清的畫布，甚至有一些還隱約看得出有被撕裂過的痕跡，在櫃子跟雜物之間還堆積了很多被揉爛的紙團。

「那作為幽靈哪裡不去，來這幹嘛?」不想深入了解奇怪的事情，何奇顥決定無視對方的存在邊架起畫架做一直以來自己唯一會的事情。

「不幹嘛，只是想體驗體驗學校的生活。」

「學校很無聊，妳可以趕快離開了。」除了上課還是上課，區區個鬼想體驗什麼東西。

「你這都沒去上課的人說的話才不能信，就不信成天都在畫畫會覺得學校有趣。」一副非常了解男孩的模樣一覽無遺，溫雅梨賭氣似的跺了跺腳。

「我會的也只有畫畫，不去上課礙到誰了嗎?」他無奈地反問。

這也是為什麼就算再厭惡他也寧願繼續畫畫，一方面除了是靠出版畫作賺取生活費一方面則是要證明即使不靠家裡人的擺佈也能自在的畫圖，他想要為自己而畫，何況大不了看得不爽再撕爛就好。